第二章 做饭

女孩竟有一丝不可思议：“那……那你什么时候杀我？”

“合同完成之前，我不杀你。”男人说道。

……

核冬天时代、灾变时代、破灭时代、回归时代……在各个地区，人们对目前的纪元都有着不同的称谓。

而这些悲怆的称谓，则都来自于四年前爆发在世界上的灾难。

那一天，人类文明的亡命钟被敲响。

没有丝毫征兆的，那一道道火流星状的核弹头如同电影情节一般突然从大气层之外坠下，它们无比瑰丽的化作一道道炙热的红光，接着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入一座座城市，劈入一座座农场，劈入一片片海洋。

刹那之后，天崩地裂。

那一天，超过六万枚高性能核弹从太空中自由坠落，它们穿越了柯伊伯带，穿越了木星轨道，穿越了一切障碍物，最终降临在地球之上。

六万枚核弹轻而易举的在人们惶恐的表情中引爆，每一枚核弹都释放出3000吨到1亿吨不等的**的威力。

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孩随手撒了一把小石子，然后砸穿了一个蚂蚁窝般简单。

但这场死亡风暴却凌厉万分。

那一天，地球人口数量锐减了63亿。

同时，世界上主要城市被毁灭，大型人口聚集地区、主要工业区、第一产业生产区、各新型科研机构，石油煤炭能源开发地区，宗教源头，大型军事作战基地，无一幸免，均遭遇了灭顶之灾。

未遭遇核打击的，只有少数偏远地区和幸存地区。

核爆炸之后，幸存者们要面临的死亡风暴则继续不可阻挡席卷而来，一波又一波的收割着残余人类的生命。

……

男人说完，退回半个身子，关上了门。

女孩松了口气，捏了捏小拳头，转过身去。

这时候，门又打开了。

女孩好奇的回过头去。

男人简短的命令道：“进来，现在。”

女孩一脸不解。

男人说：“有人在盯着你，想活进来。”

接着，男人朝着远方的雪林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睛。

山洞木屋里很温暖。

这个男人用花岗岩在木屋里建了一个很高大的壁炉，里面满是烧得通红的木炭，上面还架着一个正烧水的铁壶，一边可以在寒冬中提供很多热量，一边还可以提供照明的光亮。

壁炉散发的火光照亮了客厅，虽然通往更深处的房间都关着门，但客厅内也已经很宽大了，上面还铺着一层动物毛皮做的地毯。

壁炉后则是一张圆木桌，边上的木柱上还摆着一瓶瓶酒，在壁炉的照耀下很是缤纷，威士忌、伏特加、冰酒、老白干都有。

于是女孩刚一进门，就满眼惊奇。

男人没理会她，他用铁叉架了一下柴火，又往里面扔了几截干木头，然后坐在壁炉前的一个老旧沙发上，整个身子都塌陷在沙发里。

片刻之后，他又借着一块烧红的炭火又点燃了一支烟。

女孩则十分拘谨的站着。

男人呼出一口烟气：“站着干什么？”

“啊？”女孩问道。

男人指了指一个木椅，说：“坐那儿吧。”

女孩乖巧的走过去，坐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偷看着这个男人。

男人显得十分落寞，一个人孤独的坐在沙发上，火光中透着他的影子，在后面的墙壁上跳动着，手中的香烟无声的飘着一缕不断的青烟。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这缕目光，回过头：“怎么，你年纪这么小就想抽烟？”

女孩眨了眨眼睛，慌忙辩解道：“不不不，我不抽烟。”

男人：“那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女孩低下头去，低声说：“我爸爸抽烟，香烟太贵了，一根香烟能换三天的食物，爸爸只在过年时才舍得买上半支后烟，他得分几天才舍得抽完。”

男人：“后烟，什么意思？”

女孩：“被别人抽了大半根的烟，在店铺里能卖的便宜一些。”

男人自言自语道：“那玩意儿以前叫烟屁股。”

女孩没听懂，但也没再开口。

好半天，男人才从沙发里站了起来，透过玻璃看着远方，张望了有足足十分钟。

然后，他打破了沉默：“你会做饭吗？”

女孩点点头：“嗯，会。”

男人指了指厨房，不容置疑的下令：“进去做饭吧，双人份的。”

厨房在客厅的左边，女孩刚一进去就立刻瞪大了眼睛。

——她还从来没见到过这么丰富的食材呢，墙上挂着各种诸如腊肠、腊肉、腌鸡等各种肉制品，角落里堆积一大堆各种罐头，木架子上还有一块块钩子上的鲜肉和桶里的活鱼，甚至还有几坛存储着的蜂蜜和一罐干净的食盐。

“好厉害。”女孩喃喃道。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食盐早已经停产。

大部分幸存者能吃的只有一些粗颗粒的海盐，这些粗盐中甚至还可能潜藏着核爆后的辐射危险，吃下去不知道多少年后就会换上癌症之类的绝症。

可就算是这种带辐射粗盐，在幸存者的营地里也已经是供不应求，价格十分昂贵，很多幸存者都吃不起盐。

接下来，他们因此会患上大脖子病，难以集中注意力，缺乏钠离子还会让神经系统出各种毛病，人会终日萎靡不振。

只是此时此刻，只要小毛病不会让人立刻死亡，就不算严重，人们终究是能熬过来的。

至于蜂蜜，那就更不用说。

在16世纪的英国，吃糖还是贵族的专利，而在中国更是一种奢侈商品。工业革命之前，红糖和蜂蜜是极为诱人的大补之物，对于现在残存着的人类文明而言，更是如此。

在任何时代，糖对人类都有着无可比拟的吸引力，尤其是对孩童。

女孩不知不觉的向蜂蜜坛子靠近过去，伸出手想要蘸一点尝尝，蜂蜜坛子好像成了潘多拉的魔盒。

可到最后，女孩突然惊觉，立刻一下子把手给缩了回去。

“怎么不吃点？”

没有一点声音，站在门口的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女孩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我，我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

女孩说：“这是你的东西，不是我的。”

男人怔了一下，摆摆手：“继续做饭吧。”

说完，他又走了出去。

女孩开始手脚麻利的做起饭来。

在如此危难的时代，艰苦困顿的生活早已让每一个儿童都学会担负起了成年人的责任，生活做饭、种田犁地、搬砖挖坑。每一样都会让孩童在乱世中慢慢成长。

所以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在此刻，都是一个生产力单位罢了。

女孩洗干净手，准备做饭。

水是从地下压出的井水，井水在寒冬中显得十分温暖。

她低头看了一眼灶台，发现里面还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火种，于是很熟练的往灶里添一些细绒和木条，火焰闷烧了一下便猛的腾起，照亮了灶口。

女孩没吃过几次肉，她像是在捧着宝贝一样从墙上取下一根腊肠，好奇的嗅了嗅，然后一刀刀的切开香肠，妥帖的切成一排，一点肉屑也没浪费。

往锅里倒油，女孩很节省的只倒了一点，几乎只能在锅面上涂抹一层光滑，以防止食物粘黏变焦。

接着，她又拍了几瓣蒜，切了几截干辣椒，倒进锅里，溅起一阵油花和香味儿。

香肠片下锅，油花滋滋作响，翻炒均匀之后，女孩又很节省的撒了一些食盐和味精，香味扑鼻，这才算是出锅。

“就一个菜？”男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女孩怔了一下：“不够吗？”

“你平时吃些什么？”

女孩：“水煮土豆，过节时能加一点肥肉和好盐。”

男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坐这儿吧，你饿了可以先吃。”

说完，男人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再次响起了一阵滋滋声，连带着飘出的还有肉香味儿。

十几分钟后，男人端着一盘炒腊肉和一盆炖土豆，从厨房走了出来。

“下次做完饭，记得把锅洗干净。”男人放下食物，简短的说道。

女孩：“爸爸说不能洗锅，这样下次吃饭能留下一点油水。”

“这里是我家。”

女孩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

“吃饭。”男人扔过来一个勺子。

一大一小两个人，安静的在圆桌上吃起了饭。

炒香肠、炖土豆、炒腊肉，菜色很简单，也不多，但在这个危机重重的乱世，这却是一顿难得的珍馐，更是一顿普通人很难接触的佳肴。

男人一言不发的吃完了饭，然后放下碗筷，又简短的下令。

“吃完你去洗碗。”

女孩轻轻点头，赶紧把剩几口的土豆吃完，然后捧着盘子走进厨房，压出暖和的井水，认真仔细的洗了起来，再将洗好的碗依次摆在架子上，很是干练。

忙好了之后，女孩满足的摸了摸肚皮。

她可好久没吃饱过啦，而且今天还吃了之前只有堡子里有钱人才能享用的好东西，真是死而无憾啦。

“泡点茶，用蜂蜜，开水在壁炉里。”男人背对着她吩咐道。

女孩点点头，回过头去取热水。

花岗岩壁炉里正燃烧着柴火，跳动的火光照着木屋，显得十分温暖。

小铁壶则正冒着水蒸气。

男人又站在了窗前，手中持着一个望远镜，向着远方白皑皑的原野看去，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